情书（二）
我的脑袋像火车一样，轰隆隆的作响。
屏幕上未进面试几个字格外的清楚，我喝口水，从包里慢悠悠的拿出发旧的钱夹，数了一下，最多撑到这学期结束，可下学期还找不到工作，我就只能回家了。
回家？
我不想。
我起身，出门买了包烟，回来抽出根夹在指间，发现自己没买打火机，我不抽烟，可突然想抽了。
寝室四个人，两个人已经开始上班，还有一个考研，我翻了一会，找到一个打火机，点燃了烟。
没什么滋味，除了有些难闻。
我坐在椅子上，仰着头，看大一就贴在天花板上的美女海报。
烟快抽完的时候，我电话响了。
是王源。
我看着电话闪，却不想接，想起我们俩在火车站分开的时候，他问我电话号码时发红的耳朵，是很红，都快滴血似得，脸却白的很。
寒假接踵而至，一夜间就冷了人心。
年夜饭吃的不好不坏，他们没开口，眼睛里却闪烁着焦急，我也不大说话，只是他们开玩笑时，咧嘴笑几声。
我不大喜欢和人联系，所以过年收到的信息就少的多，王源也给我发了，四个字，一个标点符号。
新年快乐！
我回了，三个字，一个标点符号。
你也是！
等到度日如年的结束寒假，我回到学校，白天坐图书馆，晚上看招聘报名，每天三点一线，非常规律。
那是快四月底，我去北京参加一个公司的复试，王源不知怎么知道的，打电话给我，说他也在北京。
我们俩又见面了。
他还是那么白，看着我笑，很简单的模样。
他请我吃饭，问我住哪，我说住的一个青年旅社，他笑，他说好玩吗？
不好玩，一间房十个人，晚上一点多了还闹在一起打牌。
我点头，我说还行。
他搓搓手，他说我还没住过青年旅社呢。
我心想别去住了，一个人住一屋多好的！
然后他说，王俊凯，要不我过去和你一起住吧，我一个人住宾馆挺没意思的。
我很饿，大口大口的吃，我摇头，我说不，你要真没意思，我去你那儿住，你收容我一晚，我明天下午的车回去。
他看着我，突然狠狠的点点头，他说好啊。
他住的一家学校外的宾馆，单人间，条件简单，但很干净，一米五的床，够我们俩挤一晚上。
我累的很，沾床就想睡，他看着我笑，问我考的怎么样？
我摇头，说就那样。
他睡下来，他说我觉得你考的上的。
我笑，我说为什么？
他说直觉，我拍他脑袋，我说你特么是女人！
他撇嘴，盖好被子，快睡着的时候，我问他，来北京干什么，他转过身对着我笑，他说我也是来参加复试的，考研。
我抬头，说过了？
他点头，笑嘻嘻的，说过了。
我又拍他的头，我说好样的。
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入睡了，我实在是太困了。
第二天回去，我们俩在火车站分开，又在火车上相遇，他背着个包，像上次那样挤着坐到一起，我抓头发，我说你也是这班？
他点头，他说就是没买到坐票。
我让他坐进来些，我说没事，挤一挤。
北京到重庆的火车，我先回趟家，拿户口本用，二十多个小时，我没钱，所以买了坐票，我看着他玩手机，估摸着他也不宽裕，不然不会来受这份罪。
一路上，我坐一会儿，站一会儿，整个人像要散架似得，王源为人活泼，跟我说说笑笑的，我居然觉得也不是那么难受，比起以前望着窗外发愣，好像跟他说话更能打发时间。
五一前，我收到通知，说我上了。
那边的意思是拿到毕业证了就立马上去，但毕业后我没去，我妈身体不好，我爸工作的地方离家很远，只有周末才能回来，我决定留下来，申请了重庆分公司上班。
从上班的第一天开始，我就觉得自己的人生结束了。
每天很忙碌，有批评，也有夸奖，某种意义上过得很充实，但当晚上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时，我发觉自己完蛋了，因为我没有任何目标，哪怕看到工资卡上那点可怜的工资，我也没有多大波动。
九月初，王源约我出去吃饭。
我们俩找了家巷子里好吃的火锅店吃火锅，吃了一会儿，他看着我，他说，王俊凯，你要一直留在重庆吗？
我想了一会儿，发现自己也没有打算，默默的点点头。
他放下筷子，他说你去北京，好不好？
我抬头，我说为什么？
他抿唇，然后盯着我，他说我想你去北京！
我有些愣住，一片毛肚烫的特别老，我笑，说北京老同学还是有的，你多参加同乡会，不会孤单的。
他不说话了，吃完回去的时候，他说他后天走，问我有没有时间送送。
那天我要上班，我说抱歉。
他低下头，他说没事，分开的时候，他对我笑，看上去特别通透好看。
我突然问他，我说高中你怎么转学走了？
他不好意思的把手插进裤袋里，他说他爸调工作，没办法。
我点头，问他在哪儿毕的业？
他说成都。
我终究是没去送他，也没问他家怎么又搬回重庆了，我一边觉得度日如年，一边又觉得时光飞逝。
浑浑噩噩，我才体会到，什么叫做浑浑噩噩。
十二月份，我妈不知道怎么回事，突然关心起我的婚事来，回家就给我念叨相亲，烦到我想发脾气，年底最忙，一月初，终于得以休息几天，我有假期，却不想呆在家里，我怕我会和我妈吵的天翻地覆。
有天晚上，很晚了，王源给我打电话，我拿起电话，想起来上次我们通电话还是国庆，他声音不大好，他说他感冒了，挺严重的，期间咳的厉害。
他说，王俊凯，我好想吃火锅。
我骂他，我说你不要嗓子了！
他笑，最后说他没事，再挺几天的尸就好了。
第二天，我鬼使神差的，决定休假，去北京。
很久以后，我都在想，如果那次我没有去北京，我们会怎样？
我难得坐了次飞机，到他学校了，我不知道他住哪儿，给他打电话，他声音还是那样，对我的到访一点都不信，等我们俩见面了，我拿出带过来的火锅底料，对着他笑，他才恍惚间真看见我了，突然皱着眉头，委屈的愁着脸，他说他都掉了一周的点滴了，一点用都没有。
像一个孩子。
他寝室四架床，就他一个人住，临近期末，他一手拿纸擦鼻涕，一手夹着书，我们没吃火锅，他嗓子都那样了，不敢！
我用电饭煲给我们俩煮了面条，他寝室就只有电饭锅，我们别无选择，室外太冷了，我一点都不想出去，他身体这么不好，也不适合出去下馆子。
晚上，他不看书，盯着我，说像做梦似得。
我笑，拍他脑袋，我说是啊，明天你梦就醒了！
他睁大眼睛，他说你明天就要回去？
我点头，我说不然来不及。
他低下头，起身给我铺床，我让他自己睡，我自己来，他身板本来就瘦，都快只剩架子了，看着都心疼。
第二天我真要走，他要送我，我把他按在屋子里，我说你就是出去冻的，好好养着吧，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！
他突然红了眼睛，声音低沉，像哽咽住了。
他说王俊凯，我一年就见你两次面。
我觉得我可能哪句话说错了，我不大会说话，这下有些懵，我突然想起来我给他准备了礼物，我从包里翻出来，递给他。
是双棉鞋，冬天穿的，我妈会做，多做了一双，我想着他在外乡冷，给他带过来，他拿着鞋，立马就换上，然后冲过来，紧紧的抱着我。
他说你别走，我后天考完，考完了我们一起回去。
我答应了。
因为他抱的特别紧，我想他需要我，他生着病，一个人在外地学习，我们怎么也算朋友了。
自然，公司老板没给我什么好话，一下子就忘记我年底上班时没日没夜的加班，可我没怎么当回事，好久没被骂了，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我们回去的时候，他的病快好了，他很开心，一路上都在笑，坐在飞机上也小声的给我讲笑话，我看着他，觉得这个假期还是不赖的。
我们在机场分开的，我替他拉着行李，想干脆送他回家，他摇头，笑着从我手里接过行李，然后看着我，也不说话，最后，用脚踩了我一脚，穿着我送给他的棉鞋，和他衣服一点都不搭的棉鞋。
我对他这种幼稚的行为有些无语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，他乐呵呵的笑，然后把口罩戴上，用那双杏眼看着我，我拍他头，我说那我走了，他点头，然后看着我离开。
我坐在车上，看着后视镜里他越渐瘦小的身影，突然有些舍不得，这种舍不得让我很陌生，所以我摇摇头。
我想，没事，过几天约他出来吃饭就行了。
我不知道，这次分开，一年两次面也成了回忆。
晚安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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